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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24 “小目標”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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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達平城後的林木木, 身後跟了兩個尾巴。

男的叫趙玉剛,女的叫鄭小柔,這一剛一柔, 剛柔相濟,從名字上來看, 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, 實在不應該把人家拆開。但是,鄭小柔的爹娘只認錢, 不懂什麽剛柔相濟,嫌棄趙玉剛家窮,出不起彩禮, 硬要把鄭小柔高價嫁給一個老光棍。活脫脫一出俗套又狗血的農村婚嫁鬧劇!

但鄭小柔在這件事上倒不柔,一橫心, 竟就跟趙玉剛私奔了出來。

他們三人是在開往平城的車上認識的。

林木木一方面驚嘆他們的無知者無畏,一方面又佩服他們的勇氣和決心。說他們無知者無畏是兩人除了趙玉剛兜裏揣著的幾十塊錢, 再也沒別的, 就這麽跑出來了, 對前路更是茫然無措。說他們有勇氣和決心是在現今這個世道,能從祖祖輩輩都沒離開過的大山裏跑出來, 不是一般人所為。

林木木跟他們不一樣, 她從小生在平城,長在平城, 雖然是以後的平城,但好歹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,心裏自然多了一些坦然和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。

不過,她好歹也是姑娘家,又穿在這八零年代, 這個年代處於國家急劇變化的節骨眼兒,給你機遇的同時,也處處充斥著危險,一個女孩子到處溜達,確實罕見,指不定哪天碰上個“想交個朋友”的小混混,她就真的欲哭無淚了。所以,她便把趙玉剛和鄭小柔帶在了身邊,他們各取所需,趙玉剛和鄭小柔需要林木木這個“見過世面”的人來引路,而林木木則需要趙玉剛這個免費的“保鏢”。

林木木兜裏有將近六百塊錢,在這個年代,算是財大氣粗了,但是與她要做的事情相比還是微不足道的。

她要做的事情看似覆雜,實則簡單的沒法再簡單,那就是賺錢!

媽媽一輩子為錢所困。

因為沒錢,所以學不了自己最喜歡的京劇。因為沒錢,媽媽只能嫁給那個所謂的條件好,但最後卻將她們掃地出門的男人。因為沒錢,連張偉民那個渣男都可以輕賤媽媽,連帶著一同輕賤她,將她們母女看作拜金女的代表。

她還要去改變媽媽的觀念。

她要告訴此時只是一個少女的媽媽,去追逐自己的夢想,任何時候都不要放棄。永遠都要為自己而活,不要做什麽扶弟魔,也不要想著依靠男人去改變生活,所有的路都應該是自己走出來的!

如果媽媽能早早知道,若幹年後,以為能終生依靠的那個男人將自己狠狠拋棄,什麽都沒留下。自己扶過的兩個弟弟將家裏拆遷的房子和款項全都拿走,眼瞅著獨自一人帶著孩子的姐姐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,也不肯拔一根毛出來,還將重病的老母親扔給了姐姐……如果能早早知道,或許媽媽就不會走到最後只徒留一句感嘆:“原來我的人生是這樣不值。”

媽媽不可能提早知道,可是現在她知道了!

所以她要去改變這一切!

她希望媽媽不要再扶任何人,不要再去依靠誰。她希望媽媽將來若是工作,只是因為喜歡。若想嫁人,只是因為愛情。

所以,她必須要賺錢!

在這個急劇變動、充滿機遇的時代,在大部分人還是渾然無知,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的時代,去賺到足夠多的錢。

想到此時只是少女的媽媽,林木木有幾分好奇,但沒有強烈想見的欲/望,因為現在的少女於她來說是完全陌生的,她的媽媽是三十多年以後那個陪她長大,滿面愁容的中年女人。

所以,林木木沒有第一時間就去見那個少女,她想,應該盡量少打擾對方的生活。

最後,林木木帶著趙玉剛和鄭小柔終於找到了房子,是個一進一出的四合院,雖然有點破舊,但勝在古樸典雅。能夠單獨有套四合院的,也是家境殷實的人家。

主人是一個老太太,住正房,東西兩個廂房便租給了他們,租金便宜的讓林木木大跌眼鏡。那老太太不讓他們到處嚷嚷說是租客,就說是自家的遠方親戚,來投奔的,林木木明白,現在的人還沒有太重的金錢觀念,還是面子為大。而老太太之所以租給他們,主要也不是為錢,想有人作伴罷了。

從房東的手裏租下來以後,林木木選擇了西廂房,把東廂房給了趙玉剛和鄭小柔。

鄭小柔扭扭捏捏地不想跟趙玉剛一起住,死活要住到林木木的屋裏。林木木無敵震驚,私奔都奔出來了,還不想住到一塊,這到底是什麽神仙思維?

“不行,我不習慣跟別人一起住。”

林木木自然是拒絕了她。

鄭小柔沒轍,只得羞答答地默認了跟趙玉剛住一個屋的事實。

“對了,你們兩個晚上的時候,動靜小一點啊,老太太耳力如何我不知道,我可是很驚醒的,不要吵著我。”

林木木想,夜幕降臨,自己一個人的時候,最煩聽到別人鴛鴦戲水的聲音。

趙玉剛和鄭小柔頓了幾秒後,才明白她的意思,當即兩人便鬧了個大紅臉。

到了東廂房,看了陳設,二人比較驚喜。從家裏逃出來,本以為要風餐露宿了,沒想到還能住到這麽好的地方。

他們覺得路上認識的林木木是他們的貴人。

“俺接下來出去找找,看看有沒有招工的地方。”趙玉剛摸著自己兜裏的幾十塊錢說道。

這幾十塊錢,在老家的話,說少也不少,但是出門在外了,處處用錢,還不知道能撐多久。

鄭小柔非常擔憂:“可是聽那林木木說,現在很多地方都不敢公開招工,要是私人的地方,招工超過十個人,可能就構成那個什麽投機倒把罪,估計不是很好找活。”

趙玉剛也焦慮起來。

出來的時候想的美好,感覺自己好歹有一把子力氣,地裏的活兒都幹得了,出來了,隨便幹點什麽,都能養活自己,養活女人。沒想到外邊是這麽個境況。

鄭小柔看出了趙玉剛的焦慮,便安慰道:“先看看林木木有什麽打算吧,俺們不知道她的底細,但是也看得出來,那女人要麽沒有家人,要麽就是背著家人跑出來的,看起來很有主意的樣子,到時候我們跟著她,說不定能討口飯吃。”

趙玉剛被這麽一安慰,心思立刻透亮起來。

再看看身邊嬌柔的女人,不由地露出牙齒笑了。以前在村裏的時候,他們只敢偷摸看上幾眼,最大膽的行為也無非是在夜晚沒人的地方拉拉手,僅有的一次擁抱,差點激動得心臟都要跳出來。可是今天林木木那個女人竟毫不忌諱地說到他們晚上的“動靜”,讓趙玉剛早早地心猿意馬起來。

另一個廂房的林木木也在眨巴著眼睛琢磨著。

現在是八四年,還沒入秋,根據以前學過的歷史,要在今年十月份左右才會召開十二屆三中全會,徹底放開全國的市場。改革開放以後,曾經松過一陣,但是進入八零年代,出現了倒春寒,忽然風聲又緊了起來,私人大張旗鼓地做買賣會被定性為投機倒把。再說了,她手頭只有不到六百塊錢,大張旗鼓地幹確實也幹不起來,只能先從小做起。

林木木當天晚上便去找了房東老太太,借著聊天的名義,打聽到一些消息和情況。

在老太太的眼裏,新住進來的三個年輕人應該是相熟的。他們自然也沒告訴老太太,他們只是在來平城的路上才認識的,而是說他們一早便是親戚,家裏實在太窮了,所以出來尋點出路。可是老太太總覺得主事兒的這個小丫頭,怎麽看都不像是從“太窮”的小山溝裏出來的,而且操著滿口的平城話,與那兩個說著家鄉土話的人,給她的感覺截然不同。

對於房東老太太來說,有人跟她聊天就不錯了,別的她也不想管。只提醒他們,萬不可做一些違反政策和法律的事。

在聊天的過程中,林木木算是對附近的一些黑市了解了個差不多。現在的人買東西,還是必須得去供銷社等一些國家和集體的地方,私人不能公開地做買賣,要想有什麽交易,只能是老百姓之間自發形成的那種市場,國家並未承認。

第二天,趙玉剛和鄭小柔跑到了西廂房找林木木,希望她能為他們指一條明路。

林木木莞爾一笑,道:“明路是真沒有,不過我們可以摸著石頭過河,摸索一條路出來,今天我就打算摸路去,你們要不要一起?”

趙玉剛“嘿嘿”一笑,摸著頭說:“俺可以跟你去,但小柔就算了吧,她一個女人家,拋頭露面的不太好。”

林木木:!

這說的好像她不是女人似的。

再一看鄭小柔,幸福嬌羞地笑著,正做著“你負責賺錢養家,我負責貌美如花”的美夢。林木木不由一哂,飯都快吃不上了,還先忙著做夢,想來還是因為沒有被世道毒打過。或許,面對媽媽的京劇夢想,姥姥姥爺也是這樣的心境。而面對她想成為畫家的夢想,媽媽同樣是這樣的心境。是呢,飯都吃不上的時候,談夢想何其奢侈。

趙玉剛和鄭小柔的人生她可管不了,她只能一門心思想著媽媽。

帶著趙玉剛幾個黑市考察下來,林木木發現,根本沒有出乎她的意料,市場上的東西要麽是自己家做的,要麽是從國營廠子裏順出來的,要麽就是不知道倒了幾手,從一些偷摸生產的私人小作坊裏進貨來的。

三十多年以後,就在目前黑市集中的區域,形成了平城最大的商品批發交易市場,現在便是雛形。那時候市場的貨大部分來自平城周邊的一些小工廠,不知道現在是否已經開始萌芽。

事不宜遲,第二天天一亮,她便拽上趙玉剛往平城周邊趕去。

趙玉剛一路像個祥林嫂一般問個不停:“我們這是要去哪裏?咱們幹什麽去?”

林木木只說:“去了你就知道了。”

根據自己小時候的記憶,帶著趙玉剛倒了好幾次車,終於到達了平城周邊的一個小縣城。這裏在日後會慢慢建起許多的小工廠,生產皮包的、鞋襪的、服裝的、食品的……應有盡有。

只這時,看起來還是一派人間靜好的模樣,裊裊炊煙升起,沒有任何的喧囂和利欲。但是,她知道,一定有些人早就開始了鉆營,沒猜錯的話,應該都是偷偷摸摸的。她既然來了,必須得有所收獲才行!

一個村子一個村子地轉下來,竟連個牌子都看不見,想來也是,既為偷偷摸摸,自然不敢掛什麽牌子。

最後,還是功夫不負有心人!

當她拽住了一位大哥的胳膊,她便知道,或許來了轉機。

眼睛是心靈的窗戶,人的眼睛裏是會寫滿情緒的,比如欲望、勇敢,亦或是知足、怯懦。她從這位大哥的眼睛裏看到的是前者。

“大哥,我想進點貨,不知道可否幫忙指指路?”

那大哥警醒地看了林木木一眼。

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姑娘,看起來倒是毫無攻擊性,不過也不怎麽像是進貨的。

“我不知道,你找別人問吧。”

林木木見剛才這人警醒的一瞥,便知道是在敷衍她。

“大哥,我真的是進貨的,錢都帶好了,日子太苦了,又沒有正經工作,真的只是想賺點錢,發點財而已,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,以後一定會有更大的合作,我是您的福星也說不定的。”

此時這個名叫李偉的大哥根本想不到,眼前這個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後來真的成了他的福星。

李偉上上下下再打量了林木木一圈,長得實在是漂亮,而且一副天然無害的樣子,他眼裏便稍微放松了一些警惕,問道:“你想要點什麽?”

林木木展顏而笑。

“看您這邊有什麽,我無所謂,我進貨後就是拿到市裏邊去賣罷了,我相信您現在鼓搗的一定也是老百姓最需要的,否則您也不會去費那個勁。”

說著,還把李偉往“高瞻遠矚”的方向上擡了擡。

最後,李偉果然將她領到了家裏,一眼望去,堆著不少的箱包鞋襪等物品,林木木撿起來看了看,不像是機工,看來應是附近村裏人自己做的,想必這李偉也是利用閑暇之餘,發動願意做手工的一些人,做好之後,交到他的手裏,他再想辦法賣給各處擺小攤的人,頂多算是小打小鬧罷了。

“我全都要了,而且您要是認識一些手裏有貨的人,他們的我也要。”

趙玉剛:!

這個林木木手裏到底有多少錢?關鍵的是,有錢也不能這麽糟踐啊。

李偉:!

這小丫頭說她都要?別的來拿貨的人,都是幾件幾件地拿,怕是賣不出去,不敢冒險。

“不過我有個條件,價位咱們得重新談,您賣一件,賣十件,和賣一百件,總不能一個價位吧?零售和批發不能一個標準。”

林木木笑得坦然。

最後,林木木從李偉以及李偉的鄰居那裏,拿了好幾包的貨,一共才用掉了一百多塊錢。這個年代的錢可真是實在。

李偉及其鄰居,包括趙玉剛,都有一個共同的感受:這個小丫頭太會殺價了。

林木木對這些事自是見怪不怪,舉例來說,如果買一個要三毛錢,那買十個可能只要五毛,批發的優勢太過明顯,所以後來才有了平城批發事業的發展。她現在便要把彼此心裏的基調給定下來,好為以後的合作打基礎。她必須要以最低的價格拿到貨!

對於李偉和鄰居們來說,也是好事,這個小丫頭承諾,他們弄出來的所有東西,都可以給她,弄多少她要多少,這樣的話,他們也就不用再擔心手裏的貨出不掉,也不用像以前那樣,還得接待形形色色的人,每個人來了摳裏摳搜地只拿幾件,還得害的他們提心吊膽。這個丫頭雖然單價給壓的很低,但擱不住她全都要,他們能賺到的錢可是更多了呢。

回到平城以後,得虧有趙玉剛這個主要的勞動力在,他們才將東西全都順利地帶回了住處。

“怎麽樣,你想要多少?我按照拿來的批發價給你。”

林木木知道趙玉剛手裏滿打滿算就幾十塊錢,也要不了多少,她也壓根不可能去賺他的錢。

誰知,趙玉剛摸了摸頭以後,笑著道:“俺不要,俺又不會賣東西,萬一賠了咋辦。”

林木木:……

任何一個時代都是撐死膽大的,餓死膽小的。這趙玉剛跟如今很多人一樣,不敢放開手腳,不敢冒險。

“俺還有小柔呢,總不能讓她跟著俺吃了上頓沒下頓吧。俺沒想自己做事兒,俺就是想找個能做工的地方,旱澇保收那種。”

林木木聳聳肩,一個這樣的男人,還希望自己一人打拼,不讓女人拋頭露面,只負責在家貌美如花。

她只能佩服愛情的偉大了。

又瞅了趙玉剛兩眼,林木木忽然有了主意,這人膽子是小,但看起來算是憨厚老實的類型,從老家村裏出來,力氣自然也是有的,所以便說道:“那行,你既想做工,那就跟著我幹吧,目前你跟小柔的吃住我來負責,工錢我暫時也會象征性地給你一點,畢竟我也是剛開始,接下來,再慢慢給你加。”

趙玉剛一聽,樂得難以形容。

自己這麽快就找到事兒做了?!

回去後,搓著手對鄭小柔說了後,鄭小柔也抿起嘴笑了。

對他們來說,現在先有飯吃,有地住,才是當務之急。況且,多少還有點工錢。雖說林木木目前給的工錢不多,但她說了,接下來會酌情增加。關鍵的是,現在不跟著林木木幹,也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的。

“你都不知道那林木木有多大膽,村子裏什麽人都有,但是她就敢硬往裏邊闖,抓住個人就問,也得虧有俺在,否則她那麽一個嬌嫩的女娃,簡直要羊入虎口了。那些個大老爺們兒個個看得眼睛都直了。”

趙玉剛唾沫橫飛地說完,鄭小柔剜了他一眼,嬌嗔道:“你呢,眼睛沒看直嗎?跟她一起出去,心裏很高興吧?”

趙玉剛頭搖得像撥浪鼓,“俺沒有,那樣的女人俺可降服不了,俺就喜歡你這樣的,溫柔可人。”

說著,看到溫柔可人的女人嬌羞地看著他,趙玉剛激動地直接來了個滿懷抱。以前在老家斷不敢做的事兒,現在竟然唾手可得。

直到兩人磨蹭完,趙玉剛還是滿腹的不解:“你說那林木木,不知道是膽子大,還是腦子熱,都不確定能不能賣出去,就直接要了一百多塊錢的貨。而且,也不知道她的錢是從哪裏來的,俺感覺她應該兜裏還有錢,否則斷不會要那麽多,不可能一下子把錢全花出去。”

鄭小柔琢磨了會,悠悠道:“依俺看,多半是她娘家向婆家要的彩禮,有些女人不滿意爹娘的婚姻安排,就是連彩禮都卷著跑了的。”

要是林木木在,真要給鄭小柔豎個大拇指了。

她兜裏的錢真是吳蘭花要的彩禮沒錯。

趙玉剛:“你是說那林木木可能嫁過人?看起來不像啊,俺覺得她長得白白嫩嫩的,就是個小女娃,不像是到了要嫁人的年齡。”

鄭小柔聽他又說林木木白白嫩嫩的,便再次剜了他一眼,“俺哪知道,再說了,就是不結婚,那提前要彩禮,先把親事定下來,也是有可能的。”

趙玉剛喃喃道:“真是這樣的話,那跟她定親的男人可是雞飛蛋打了。”

在西廂房的林木木,不知道自己正被人議論著,打了幾個噴嚏後開始清點貨物。

一邊清點,一邊感嘆,明明只要眼疾手快,躲開那些到處清查的人,拿到市場上去就能賺錢,可是如趙玉剛之流,卻不願意冒一丁點兒的風險。她對於自己賺錢的目標更增添了一份信心,因為別人不敢、不做,或者想不到,這就是她的機會。

第二日,林木木早早地喊了趙玉剛出門,將一個大袋子遞到了他的手裏。

“走,跟我去市場!”

既然已經是人家的小打工,趙玉剛很自覺地背上了袋子。

“木木,咱們這是去市場上賣嗎?”

他跟著這個女人去轉過幾個黑市,都是擺著小攤賣東西的,有的還偷偷摸摸的,生怕別人知道,只能找東西遮掩著。趙玉剛瞅了瞅自己背的袋子,心裏想,這得擺好大個攤子,可怎麽蓋得住?

林木木沒有回答趙玉剛的問題,而是對鄭小柔道:“小柔,以後你負責買菜做飯,收拾咱們東西兩個廂房,平時幫忙在家清點和整理一下貨,每月給你十塊錢的勞務費。”

鄭小柔和趙玉剛聽罷,兩人均是一頓,待反應過來,才表現出了喜不自勝的情緒。

林木木這個女人已經答應給趙玉剛工錢了,這又讓鄭小柔再賺一份,真是他們的大財神。別的他們不了解,只知道在他們老家,鎮上的老師每個月也就十幾塊錢的工資,鄭小柔一個完全文盲的農村女人,能每月有十塊錢已經很不錯了,而且吃住全免。關鍵的是,還不用出去拋頭露面,東西兩個廂房收拾起來沒什麽難的,飯也只有三個人的,要清點和整理的貨物目前來看也並不多。所以林木木給她的這條件簡直不要太好。

鄭小柔想著只是做三個人的飯,但林木木知道,接下來她不會只有趙玉剛和鄭小柔這兩個小打工。

而且她的貨會越來越多。

一邊跟林木木走著,趙玉剛一邊心裏嘀咕,這背著這麽多東西,能賣的完嗎?林木木這女人看起來年紀不大,膽子倒不小,說不定也是個頭腦發熱的。

不過,無論如何,他還是希望自己這財神爺千萬別青黃不接,最後難以為繼。要是這女人真的幹不下去,自己跟小柔可就得另尋出路了,還不一定尋得到。

正琢磨著,聽財神爺忽然問他:“玉剛,你會寫字嗎?”

林木木只隨口一問,沒抱什麽希望,想的是,村裏出來的,多半也是個文盲。沒想到趙玉剛說:“俺會寫一些,俺過念三年的書呢。”

真是個意外之喜!

一到達市場,趙玉剛就放下袋子,擺出了一副擺攤的架勢。心想,可得眼神溜著點,一個不小心被抓,貨得被沒收,說不定還得罰他們款。誰知,林木木那個女人卻一點都沒有要擺攤的意思,而是直奔各個攤位,跟攤主們聊了起來。

就林木木來說,自然不可能想通過自己擺攤來發財致富,這樣太慢了,也太小打小鬧了,她一早想好的就是走批發的路,而不是零售,她要面對的不是一個個要買東西的老百姓,而是一個個有思想有意識,願意做生意的小商販。現在政策還不明朗,沒有徹底放開,只能先這樣簡單地折騰下,等著政策一來,她便要大刀闊斧地幹。貨源那頭,她得去平城周邊使使勁,而幫她分銷的自然是目前這些擺攤的人。

果然,各個攤主看了林木木和趙玉剛帶來的樣品之後,再一聽她給的價格,直覺合適。這些東西,有的攤主根本不知道哪裏有貨,極個別知道點消息的,也只能自己跑大老遠去進貨,還不敢進多了,畢竟誰也不能保證能賣出去多少,時間都浪費在路上了,還得搭上路費。眼前這個小丫頭給的價格,比他們自己跑那麽遠的路弄來的都便宜,關鍵的是,這小丫頭說,可以給他們直接送貨上門。

於是,各個攤主紛紛開始要貨。

林木木喊了趙玉剛,挨個將大家的姓名和所要的貨物記錄下來,待發現無一遺漏之後,便吩咐他根據數量回家取貨。今天背來的那些根本就不夠分的。

她特特地交待,每個人的貨都單獨裝一包,寫好姓名,清點好數量,到了市場後,直接根據姓名分發下去即可。從一開始就不能做事混亂,這是她的原則。

就這樣,林木木去平城周邊要的一百多塊錢的貨,沒用自己擺一個小時的攤兒,然後就幾乎全都空了。

算盤一撥拉,賺了一倍。

趙玉剛回家後,眼睛紅紅地握住了鄭小柔的手,哭哈哈道:“小柔,俺好像錯過了什麽,當時木木讓俺也要點,可是俺沒敢,沒想到賺錢這麽容易的。”

一聽林木木只這一筆便讓一百多變為了兩百多,鄭小柔也驚訝了。

“不過林木木那腦子還真是好使,俺一開始以為她要那麽多的貨,是想自己去擺攤兒賣呢,沒想到,她竟然是直接批發給攤主,這樣的話,她不用自己費力在那裏蹲點,就把中間的差價賺到手了。”

趙玉剛一直在喋喋不休著。

鄭小柔聽得雲裏霧裏,只感嘆:都是人,都是女人,為什麽林木木那女人的腦子就如此清奇?

不只是腦子清奇,膽兒也肥,一下子就敢花一百多出去。

第二次,他們再去找李偉的時候,趙玉剛便拿出了二十塊錢給了林木木,說也想一起進點貨。

他跟小柔商量了,雖說林木木管著他們吃住,還給他們工錢,但他們只有幾十塊錢的積蓄,總得防備著有點頭疼發熱的時候,不能全都投進去。

看著趙玉剛遞來的錢,林木木不由一哂,摳裏摳搜又躍躍欲試的樣子,讓她忍俊不禁。

“好,算你入股。”

接下來,從李偉那裏拿了幾次貨以後,他們便已經十分熟稔。李偉也不願意將手頭的貨再賣給其他零碎的人,因為林木木這個女人帶來的錢一次比一次多,要貨量也早已讓他供不應求。

有這個想法的不止李偉一個,還有附近許多手頭有貨的人。

林木木算了下,十二屆三中全會馬上便會召開,她不想再畏手畏腳,必須擴大規模,但貨源是個問題。平城周邊的這些私人的供貨方大部分都是手工,效率低,質量也是參差不齊。

“李哥,你有沒有想過上機器?”

機器?

李偉心頭一震。

他當然知道機器生產的東西又快又好,只是以前國家不允許,他們自然不敢去冒那個險。

“是這樣的,你相信我,政策馬上就會有,你要等著別人都做起來了,你再去做,就落後了。你現在就可以著手準備,要是你自己的錢不夠,可以跟別人合夥買機器,另外,上了機器以後,就得需要工人,也得提前去部署。這樣的話,你以後就不會只小打小鬧了,你會有自己的工廠,成為老板,賺的是大錢!”

林木木發現,李偉聽了她的話以後,眼睛亮了起來。

再放眼看向周圍,如今還是一些靜謐的村子,誰也不會想到,將來這裏蓋起了一片一片的廠房,產品幾乎覆蓋所有的領域,供應著整個平城的吃穿用度。

回去以後,林木木安排鄭小柔在家裏清點貨物,讓趙玉剛去更遠的黑市如法炮制地拉訂單了,因為附近的幾個市場他們已經開發完畢,幾乎所有的攤販都知道了她的存在,也樂意從她這裏拿貨。

她自己,則心之所向地溜達到了位於平城西北角的一片空地,離他們居住的地方倒不遠。

現如今還是渺無人煙,只周圍散落著一些大大小小的攤販,但是若幹年後,這裏會成為平城最大的商品批發集散地,吸引著難以計數的南來北往的生意人。

只是,她不知道自己會在這個時代待多久,或許以後的繁華和輝煌都與她無關,她只是那些敢於吃螃蟹的人之一罷了,連她的名字都不會有人記住。而且,她的理想不是要成為什麽生意人,她只是希望通過這個時代的機遇,賺到足夠多的錢,讓媽媽可以有一個更值得的人生,到那時,她也可以有充足的條件去追逐自己的夢想。

回到家以後,見趙玉剛和鄭小柔都站在門口等她,一臉焦急和無奈的樣子。

一問,原來是房東老太太發現他們倒騰的貨物越來越多,便有了意見,不想把房子繼續租給他們了。本來老太太也不是一無所知,想著他們小打小鬧的倒無所謂,從老家闖蕩到平城來,總得有條糊口的路子,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算了,何況最漂亮的那個小丫頭還挺招她喜歡的,說是從窮地方來的,但是一口的平城話,總是會陪她天南海北地聊天,解了她不少的寂寞。誰知,他們做的事好像越來越不是小打小鬧了,挑頭的就是那個人美嘴甜的小丫頭,為免惹禍上身,還是把他們請走為好。

林木木無所謂地一笑,她知道那房東老太太喜歡聊天,她便經常過去陪聊,多半也是為打聽一些消息罷了。

本也早就想著,接下來政策一放開,平城周邊那些人真的開始用機器生產,會起來很多的廠子,她能要到的貨肯定越來越多,在真正的批發市場建成之前,她確實需要有個更大的放貨的地方。現在暫時能想到的還是四合院,最好是一個三進三出的,在院子裏支起棚子,可以存放貨物,那些沒法住人的回廊等地方也可以放。

就人手來說,接下來光趙玉剛和鄭小柔肯定不行,她勢必還得再雇幾個人,那些個廂房、耳房以及後罩房正好用做他們的住處,出門討生活的人第一考慮的便是吃和住的的問題,這些不解決,她幾乎沒法招到人。

林木木向房東老太太爭取了幾天寬限的時間,便開始四處找房子。

讓他們走,老太太也是百般不舍又不忍,不舍是接下來沒人跟她痛快地聊天了,不忍是看著他們奔波,總是多了些出門在外的辛酸。

林木木可一點都沒有辛酸的感覺,她高興著呢,信心爆棚,幹勁十足。

就這樣,跑了幾天後,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,讓她找到了一處三進三出的四合院。院子寬大整潔,古樸典雅。

這家的房主是個富戶,名下有兩套三進三出的院子,老兩口跟著大兒子住,眼下整租給他們的這套本來是給小兒子的,奈何那小兒子是個關不住的,根本不在這平城待著,偶爾回來,也是往大哥處湊合,所以這房子也就閑出來了,既然空著也是空著,倒不如租出去,還能有點進項,最關鍵的是,按照老人的說法,房子得有人住,沒人住,便沒人氣,沒人氣了,於家道不好。

房子一到手,林木木便到處觀摩了一番。大門典雅闊氣,回廊與垂花門高懸,給人一種高門大戶、富貴逼人的感覺,正房和東西兩個廂房的設計也氣派十足,就連後邊的一排罩房都透著股子歷史塵封的味道。

她很喜歡!

日後平城的建設突飛猛進,幾乎把城市給扒了個遍,具有特色的四合院和大雜院拆了不少。所以在幾十年後,擁有一套平城的四合院,可不單是有錢那麽簡單了,妥妥是貴氣的象征。

而在那個世界,她跟媽媽卻是連套普通的房子都沒有。因為沒有,媽媽便知道無根無落的感覺,所以才對渣男張偉民提出了無理的要求,平白被那廝鄙視了一番。

現在,她來到了這八零年代,一切都還沒開始的時代!或許她可以先制定個“小目標”,先賺它個幾十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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